(2024-04-25)我們常過度認真的希望別人聽我們的話,但結果可能就像小時候媽媽認真地對我們的訓話,效果總比投入來得差。

(圖片來源:盧建彰Kurt提供)

(2024-04-25)不說服是最好的說服

我常被問要怎麼提案,才能說服對方,尤其是客戶。

我的建議是,不要。
不要說服。
因為太認真就輸了。

我們常過度認真的希望別人聽我們的話,但結果可能就像小時候媽媽認真地對我們的訓話,效果總比投入來得差。

當你打定主意要說服的時候,一切就開始變得艱難起來,因為說服意味著對抗,意味著攻城,就各種古今重要戰術書籍的理論(孫子兵法、銀河英雄傳說、沉沒的艦隊,後兩個是漫畫,超好看的),攻城需要至少七倍兵力,有些遊戲還設定要十倍,換言之,擔任攻方的,真是很吃虧。

除了,攻擊這字眼聽起來比較帥一點以外,真的別無好處。

因此根據我多年打躲避球的經驗(我們國小六年下課都會打躲避球),最好的方法是加入對方。我常常站在敵隊的旁邊,久而久之,他們也都忘記我是敵隊,就忘記要打我,我就成為唯一到最後還站著的了,一般來說,那叫Winner。

好啦,不開玩笑,躲避球並沒有教我這麼窩囊的道理,為避免有人覺得我讓高尚的躲避球運動污名化,我必須說我的理論,是來自慘痛且血流成河的職場教訓啊。

我從小就是個耍嘴皮子的高手,所以進入職場後,一開始被錯誤的教導,以為就是要在會議室裡爭個高下,於是頭破血流,接著,嘴也破,尿也流,到最後完全是個屁滾尿流。

我相信,沒有人進會議室為了要殺idea,但為什麼結果就是一場屠殺,而且死的都是我方呢?

在家鄉安平的海邊,我放假回家,看著海,想了好久,到底為什麼海岸要被海水這樣不斷地拍打,這樣地侵蝕,這樣帶走好不容易堆起的沙灘?

這裡插播一下,同一個海,大導演李安和魏德聖也在人生最失意,不知何去何從時來看過,雖然中間一度想跳下去,但沒跳下去的兩人日後可都有所成就哪,所以想成為導演的人歡迎到安平海邊。

真奇怪。
如果,海灘就一定要被海水這樣不斷地侵蝕,那海灘為什麼不逃走?
海灘不逃走,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
要怎麼停止這樣的殺戮呢?既然我已經選擇投身這行業,我可不想整個職業生涯都被凌虐,甚至虐殺。
那樣,我一定會發瘋。

而且,每次提案失敗,又要繼續想新的想法,可是一想到拒絕我們的人,就會氣得想不下去,只想逃避,不想盡力。連帶的,越想越爛,越爛似乎就又證明,對方的指責是對的,我們的idea很爛。

終於有一天,我想出來了。

來自一個推理小說的詭計,偵探和警方怎麼樣也找不到兇手,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,他們不斷的假設,又不斷的推翻原有的假設。
結果是無解。

密室裡不應該會有死亡,不合理。

除非…

要是密室裡沒有死亡呢?
要是會議室裡沒有死亡呢?

如果沒有死亡,就沒有受害者,也就沒有加害人,那我們是不是就會比較快樂?

我的意思是,我試著去想像,後來也獲得證實,沒有誰想殺誰,命案並不存在,死亡並未發生,哀悼不必過度,悲傷可以留給世上更有意義的事。

這不是一種自我催眠,是認清事實。

我後來在學學文創講課許多年,講的當然還是行銷廣告,但是,感謝主,我覺得我應該是其中被教的最多的一個。我常說,我的課不會只有一位老師,有幾個人就有幾位老師。來上課的學員很多是企業裡的行銷部門人員,有些是中階主管,也有許多是行銷相關的代理商,很難得的,大家聚在一起,很難的,大家脫下戰袍,也因此,很難得,我們看清楚彼此的面容。

我喜歡問問題,也喜歡人問問題。
要是都沒問題,問題就大了。

有位廣告公司的學員提出問題,為什麼客戶都要殺我們的idea?而且毫不留情?

問題雖然是問我,但我邀請幾位在職場上擔任客戶角色的學員回答。

有些人回答,「沒有啊,我從來沒殺過idea」
(這種回答,可能很誠實,但可能也意味著他並不認為殺掉的是idea,呃,這不就更傷人了?)

有些人回答,「我只想把工作做好,才不想什麼殺不殺的」
(我相信,這也是真實的)

有位理路清晰、一臉慈愛的先生更說,「我早上起床刷牙洗臉,看著鏡子刮鬍子,我想的是,太棒了,今天廣告公司要來提案,希望他們清楚我們的問題,可以有好的solution,要是銷售數字起來,我今年就有機會升官,女兒暑假想去美國迪士尼,就有著落了,老婆也才不會念我每天增加的只有工時,收入卻沒增加」

我選擇相信,這才是真實的insight。

我相信,沒有人一起床想到今天廣告公司來開會,就面對鏡子露出殺人犯惡毒奸險的笑容,思考著要用什麼樣的武器凌虐對方,一邊再次檢查手邊資料,希望到時可以給來提案的對方來個迎頭痛擊,一擊斃命,想到今天可以有的可怕作為,還邊開車邊對著後照鏡裡的自己,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。

是的,大家上班,也是為了換取一些貨幣單位,好來交換日常所需,並因此得到快樂。
假如,你接受這經濟學上的描繪,那基本上會議室裡發生的,應該是關於如何增加團體貨幣單位的集思廣益,換句話說,這應該和戰爭行為無關。

你們是夥伴,雖然很多時候,看起來不像,但你該試著提醒自己,你們是夥伴。
當然,如果對方忘記,你也有義務提醒他,你們是夥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