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015-11-20)創作基本上是找窗子爬出去。不管他是幾樓。
(文盧建彰)當你找到窗子,爬出去。
爬出去後,高一點的,找梯子。
再高一點的,縱身一跳,拉開降落傘,創造人們沒見識過的精采身影。
最近接了一個工作,是我不熟悉的領域,聽著客戶娓娓道來,才稍稍明白,但對他們的策略,還是有點不確定,於是乖乖說我會認真想。
仔細想,這題並不容易解,一來,這題從來沒有人想用傳播的方法解,二來,這題,多數消費者也沒思考過,三來,既有印象就覺得,企業只想要無限擴張市佔率。
先說好,我還沒有答案,我只有進行式的答案。
而我想這對於想追求創意的人來講,才有意義。一個迷路的人,才有機會告訴別人怎樣會迷路。有些已經到達的人,說不定是搭別人的車去的,叫他靠自己再走一遍,也不一定到得了。
那我來說我的迷路吧。
LOST IN MYSELF
首先是,不要假會。
小時候,我某次發現可以把碗裡的飯弄成圓的,就是用碗盛著飯不斷上下晃動著,最後它就會順著碗型,變成一團圓飯。
你也可以試試看,很好玩,當我成功一次後,就很興奮,阿嬤看到也說「建彰好厲害」
於是,得意的我,要眾堂兄弟姊妹把手上的飯碗通通遞給我。
大家說,「不要啦,要吃飯了。」
我說,「來嘛,很漂亮耶,把飯碗給我。」
於是,我炫耀般地拿來弄,在眾人面前,嘿~嘿~,完成完美的圓。
再來一個,得意的我,嘿~,欸?飯飛出去了,
我媽老念我,「不要假會」(請用臺語念,比較貼切),當然那是因為我實在調皮,
我們都是專業人士,但不是各種專業人士。
如果是,那一定不是專業人士,因為專業的意思,應該是某項專門業務嘛,如果真的樣樣專業都會,那你的名字應該是達文西,那個很少,因為是天才,而且是通才的天才。
我們可能是傳播相關的專業人士,可能是創意發想的專業人士,但對於某些特殊領域,就得承認,你沒比較會。你沒比較會,就不要假會。
一開始,我想要倚恃著自己的傳播專業,但馬上就察覺到危險性,做了一個手法很成功但和人的心無關的昂貴作品,有時帶來的影響,比一個質樸但真心的低廉作品來的弱許多。
那怎麼辦呢?
到場。
你的人和心必須先到場,你的作品才有機會到位。
臨場感是重點
很多時候,我們在尋求的是臨場。
親臨現場,為什麼重要?
這點你問任何球迷都知道,12強棒球賽在台中洲際球場比賽,我和妻及願在演講後,趕快開車下去,雖然遇到下班車潮,塞了三小時,但遠遠的看到球場的燈光亮著,彷彿把剛剛的黑暗心情完全照亮。而在現場,我們看著啦啦隊彷彿吃了什麼奇妙的東西,在三小時內不斷舞動著,而身旁的觀眾跟著一起大聲喊著,眼前的球員在場內拼命地投球、揮棒,那和你從電視上看轉播是完全不同的,那是完全的真實,不管是力量、淚水,都是最直接的迎擊,你的感官,你的感情都浸淫其中,你大喊著”GO GO TAIWAN!”,你笑,因為安打上壘,你罵,因為接殺出局,你哭,因為全壘打,你擁抱,因為連續得分逆轉,你難過,因為最後輸了。
那些所有的所有,在現場都被放大,都是最實在的,都是最真實的存在。
你做創意,就要像球迷一樣臨場。
你要浸淫其中,不然至少浸泡其中,不然你可能會被自己的自大給滅頂。
你要到場,如果不能上場,至少要臨場。
因為,否則世界要什麼要聽你說,如果你沒有比人更靠近事物的核心。
知之為知之
剛剛說的進行式的案子,我找到一半的答案。
因為我對各個專業領域不清楚,所以我去詢問我身旁的朋友,發現他們也不清楚,這或許也說明了一般消費大眾也不明瞭。
那要怎麼辦好呢?
平常都是用導演觀點的我,既然不懂,那有沒有機會,讓懂的人來講呢?
我覺得大家現在對許多議題不關心,不是真的不關心,是因為有太多說虛假的話,給錯誤的訊息,甚至不懂裝懂,而讓許多真正切身的議題消逝了,如果有真的懂的人,他一定有機會講述清楚,我們只需要提供資源,創造恰當的空間。
臨場,然後應變
捨棄傳統,總是不懂裝懂,我們邀請這些領域的人來,自己講,但只能講兩分鐘左右。
這些領域的人都有各自專業,一聽到我說要講兩分鐘,每個都是先是嚇一跳,接著大說不可能,因為每位隨口都可以說一個小時,因為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20 多年了。
我說,「沒關係,我們說看看嘛」
「很難啦」
「不會啦,但是我們把握看看」
「不可能」
「那我請一個夥伴,你講一分鐘時,他舉一隻手」
「?」
「你講兩分鐘時,他舉兩隻手,你就可以收尾了」
「啊?噢好,試試看」
其實,這是我給自己和團隊另一個題目,就是你並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麼,而你要如何安排場景,於是我們最後決定以最單純的方式處理,但以最高級有質感的燈光來創造氛圍,營造一個適當且精緻的平台,讓對方暢所欲言,講述人們之前所不熟悉的題目。
有趣的是,幾乎每一位,都因此完成了,許多位更是分毫不差。
這故事還是進行式,我還在尋求另一半的答案,我也相信很快會找到,因為藉由這幾位專業人士的分享,我對題目更懂了,人們也進一步有了點粗淺概念,我一定可以有盼望,盼望自己取得一個理想的創意。
因為我讓自己來到球場,站在本壘板的打擊者旁邊,貼身看他把球棒舉起擺在耳際,深吸一口氣後舉起左腳,轉動腰際,揮棒,我也站在投手丘上,跟著投手的呼吸,調整自己的呼吸,把手高舉過頭頂,扭腰,轉身,隨著吐氣,用盡全力,往捕手的手套位置投去。
我就算還是不是打棒球的高手,我也懂了棒球。
因為我臨場。
車諾比的悲鳴
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亞歷塞維奇,她是位女記者,長期關注白俄羅斯在戰爭、動亂下的一般百姓苦痛,甚至因此和威權統治者有了衝突,她的書被禁,人被禁止出席各種公開場合,她自己不得不被迫流亡海外。
她的書寫方式,是以五到十年像記者一般收集資料,再以文學手法寫成書,她講究真實、在場,不斷地去訪問、追問那些在夾縫裡被歷史遺忘被政權抹滅的真實人類。
其中一本《車諾比的悲鳴》,講述的是俄羅斯的車諾比核電廠災難後,人類的遭遇變成怎樣可怕的鬼故事。
第一篇,主述者是一位消防隊員的太太,她的先生前去救火,第一天以為沒事,因為被告知只是火災,卻無法回家,被隔離在醫院,家人無法探視。
身上沒有傷勢的他,後來被告知,已經被輻射污染,身上的放射線相當於一座正在運轉的反應爐,後來又被秘密帶到莫斯科,妻子透過各種關係,才能前往探視。
沒想到,幾天後皮膚開始退化,片片剝落,妻子只是碰觸他的身體,就會把他的身體弄成流血,而他渾身發痛,大叫難耐,所有毛髮脫落,五官彷彿融化,逐漸變形。在14天後死亡,而那,對他是種最好的解脫。
而懷有身孕的妻子,後來生下的孩子,只因為在母親腹中時,曾經短暫接觸父親,一出生,就有肝硬化,幾小時後就死亡,身上的幅射線指數遠遠超標。
這位妻子哀痛欲絕,丈夫過世,原以為有遺腹子,可以相依為命,卻又遽逝。後來她更發現,孩子是為了她而死的,孩子替她吸收掉了那致命的幅射線,留下她,講述這駭人的故事。
臨場可以應變,但你應付不了核變
我看了後,整夜未睡,因為駭然。
那宛如怪譚般的恐怖,竟是真實,而且被粉塵煙埋,企圖不被世人知曉,而若不是有這位作家親臨現場,去採訪那親身經歷這段經過,我們又怎能知道現在有如此可怕且難以眷養的怪獸?
而且,一如作家的呼籲,那些支持核能者,或許,也必須要親臨現場,才知悉自己支持的是怎樣可怕的風險?
作為創意的發想者,或許,我們沒有核污染的恐怖,但我們可以,創造比核能更強大的能量,那東西叫愛。
臨場,你就有愛,你就懂愛,愛人如己。
願你有愛,愛人,愛創作,勝過這世界遍佈、恐怖一如核污染的黑心怠惰。
【盧建彰著作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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