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024-01-05)當代的企業,必然是個參與世界、影響世界的企業,否則,將被世界吞噬。 與其談企業價值,不如好好和你的企業坐下來談,你的企業對世界的價值。

(圖片來源:盧建彰Kurt)

你家有什麼問題,可能就是你的禮物
我的原生家庭給了我兩個禮物。

我十七歲時媽媽車禍腦傷成了失智症患者,需要長期有人陪伴照料生活起居,我的媽媽在那過程裡,給了我好多別人無法擁有的經驗,我會試著去同理別人,試著去想像別人在我不理解的狀態裡的行為,試著去思考我該如何和思考體系跟我截然不同的人溝通。

我從十七歲就開始練習,所以,當我二十四歲進入職場,開始做廣告傳播業時,我可以快速的上手,因為我已經練習了七年,以職場的經驗來說,算是個資深人員,我只要再掌握那些溝通工具,我就可以比其他同年的人更快理解,因為這個行業的本質,就是要跟大眾溝通,就是要跟不同生活型態的人對話,而那不就是我過去每一天每一分鐘都在預習的嗎?

我常覺得,我很幸運,在二十八歲因為獲得廣告獎項的創意積分,被國際廣告創意組織GUNN REPORT評為台灣排名第一,說起來,不就是我媽媽送我的禮物嗎?

還有,我可能是台灣最懂得拍失智症的年輕導演。

因為,一般失智症好發於七十多歲近八十歲,換言之,許多失智症患者的兒女,可能自己也已經要五十多歲近六十歲了,以影像創作當導演的年紀來說都晚了。

而我可以三十歲出頭就能夠充分地掌握失智症患者的每個細節,清楚失智症家屬的每個苦處,可以創作出每個一般人不知道的荒謬情節,並且可以在現場指導每位演員的演技,那都是因為我就身臨現場,我熟悉每一段故事。

我目前至少已經拍了五支關於失智症、長照的企業品牌微電影,而且都邀請到金馬獎、金鐘獎的影帝影后來演出,並且創造數百萬的瀏覽數,獲得 Google Youtube大獎肯定。

那,你又怎能否認,我接的每一個失智長照影片工作,不都是我媽媽送我的?

讓問題轉化變成答案
TOYOTA的兩個爸爸篇、故宮博物館的記憶篇、台灣中油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篇,我拍的都是跟失智有關的議題,為什麼呢?

告訴我,你的企業對當代人們的價值是什麼?

如果很難思考,那可以去思考,當代人們的問題是什麼,然後試著提供答案,試著用你們企業的資源提供解決方案。

失智症作為當代全球人類都得面對的病症,有人認為在老年化的國家,未來將會有1/4的老年人口將罹患失智症。

四分之一的意思是什麼呢?

我們知道台灣現代許多年輕人未必會想生小孩,不過,無論如何,只要你是人,一定會有父母吧。

四個有一個的意思是,你的父母兩位,加上你的伴侶父母兩位,四位長者可能就會有一位失智,那,這算不算是一個很普遍的問題呢?

這會不會是一個台灣的重大社會議題呢?如果幾乎每個人都需要回答這個課題。

那這不就是你可以投身的議題嗎?

對於議題,你可以直接有具體的解決方案,更可以有面對問題,提出問題的責任,讓更多人關注,讓更多人參與,也是一個開始。

社會的問題,就是可投身的議題領域
做車子的,可以關注,因為車就是你拿來載運家人的,車子更可以說是家的延伸,你怎麼可以只想到要賣車,卻沒有想過車可以在家的領域中發揮作用呢?

我就曾經開著車,在城市裡不斷來回的繞,只因為我媽媽又走丟了。

更別提每一次的失智症門診,我都怎麼帶我媽媽去了?當然是開車呀。你的企業當然可以有角色,當然可以在這個領域參與,提供社會責任,並參與永續發展的目標達成。

故宮博物館的文化器物,若沒有人賦予意義,不就只是鍋碗瓢盆嗎?而文化上的意義常常來自於記憶,假若一個罹患失智症的前故宮博物館科長依舊去故宮上班工作,那不是一個對話文物的奇妙情境嗎?一方面表現他始終在乎工作,另方面更能帶出故宮文物在人心中的情感位置,而不單只是用國寶兩字帶過。

更有意思的是,像我剛剛提到的,失智症是現代熟齡人好發的病症,我一去查考,果然這樣的故事就真實發生在故宮博物館內,這不是一個品牌參與社會的美好契機嗎?更能夠在溝通的過程裡擴展自身的影響族群,創造更大的影響力。

故事中由謝盈萱扮演的女兒,最害怕的,就是失智的父親有一天連她這兒女都不認得了,這其實就是我自己的心情。

台灣中油大概是台灣市占率最高的加油站,幾乎只要有交通工具的人,都會被他們服務到,「我為你加油,你為台灣加油」正是他們企業的公關說法,那麼,失智症議題這樣一個需要人們關心鼓勵的特殊情境,不正是非常值得投入的嗎?

譚艾珍飾演的失智症母親,其實就是以我媽媽為模特兒的。每次我回家,跟我媽媽報告後,她都會立刻忘記,幾分鐘後又跑到我房間責問我回家怎麼沒有跟她說,接著,通常會重複一樣的對話,媽媽問我當兵了沒,有沒有存老婆本?

然後,等我回答,我當過兵了,而且也結婚了,媽媽就會生氣。

媽媽會氣得說,「你結婚怎麼沒有找我去?」

這時,我就得趕快找出我婚禮時拍的全家福照片,拿給她看,證明她有去。

她就會看著照片,表情不好意思的說「抱歉,我忘記了。不過噢,既然有人願意嫁給你⋯⋯」

哈哈哈。

我常常覺得,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,但是,那些難念,終究難忘,日後你一定會想起,你一定會珍惜,你甚至會慶幸,你在那段時間,沒有錯過。

而這些我深刻有感的,當然也會在傳播上成為力量,因為其他人也將深刻有感。

那就是資源的不浪費。

創意無所不在,尤其在艱難領域
母親因腦傷罹患失智症,多年下來,對,那個多年,已經是近三十年,我從一個青少年進入中年,我閱讀世界的方式,可能因此有所不同,或者也可以說,價值觀變化極大。

我讀得懂創意,並清楚知道,創意比錢大,因為,金錢幾乎無法回答失智症這一題。

可是,創意可以。

我因為陪母親回診,多年下來,跟母親的醫生白明奇醫師成為了朋友,從他的身上,我學到很多。

他發現,失智症患者更需要互動,需要外出,因為外出需要把自己打理好,而與人互動更是對大腦最好的刺激。

他還發現,欣賞畫作、聆聽音樂,並嘗試以自己的話語,自己的繪畫回應分享,是非常好的藝術治療。

 

他從這提出了台灣博物館平權運動,鼓勵失智症患者的家屬帶患者去逛博物館,不要再像過去的思維因安全考量而把家人關在家裡,那是一種人權的剝奪。反而應該多帶他們外出走走,和人互動。

許多醫學案例,都支持這個藝術介入的治療理論。

有位91歲的阿嬤,原本因為失智症誘發憂鬱和被害妄想,因為接觸了藝術,在兒子媳婦的誘導下,五年裡畫出上百幅畫作,還受邀開畫展,作為台灣臨床失智症協會理事長的白明奇醫師讚嘆,「老天奪走她的記憶,便會補償她藝術」,這根本是種生命奇蹟。

白明奇也開了藝術介入老人與失智課程,還在診間裡開社會參與處方箋,,他主動去洽談了台南市的大博物館,臺史博、奇美博物館、台灣文學館、成大博物館,發行藝術護照,讓失智症患者及家屬可以去參觀,每次蓋章、收集,因為這是藥物以外的另一種治療方式。

你說,這不是創意嗎?我們通常認為失智就是腦力的喪失,那麼,這創意,不就是在你以為最荒蕪的地方,開出的最盛開的花朵嗎?

過去我們認為醫學講究嚴謹,那如果連如此嚴肅小心求證的領域,都能夠觸類旁通,運用這世界的資源,做橫向連結,好去創造並維繫人類的未來,那麼,有更多資源,有更多力量的你,怎麼可能會沒有足夠的創意,參與這個議題哪!你當然可以在這裡善盡你的社會責任,你的公司一定有可以提供這問題的解決方案,只要起心動念,一定會有答案的。

ESG除了社會責任外,也包含公司治理,你的員工就算沒有小孩,勢必有父母,投身高齡失智照護的社會參與,絕對是你的公司治理中的一部分,讓員工的家屬妥善有尊嚴,你的員工也會在工作上能夠專注,有精彩的回饋,怎麼可以錯過呢?

要不要,跟我一起,投身這一塊?你很難後悔的。

你難以照顧的,就是別人期待被回應的
另一個禮物是,我父親在我三十三歲確診肝癌,在三十八歲時過世。

我從二十六歲就開始陪他去門診追蹤肝臟狀況,經過好多次的切片檢查,長期觀察腫瘤變化,直到確定為惡性腫瘤後,累計十多年的陪診經驗,一連串的檢查,不斷的住院,來回和醫護討論,在大出血時緊急住院探究各種治療的方法可能,我得同時在廣告公司上班當創意總監,南北奔波於台北台南,把高鐵當腳踏車坐,把醫院急診室當運動場,以接近一般人去運動的頻率,體驗蠟燭兩頭燒。

我手上的病危通知書,常常比許多在急診室的實習醫生發出過的還多。

每每我要從他們手上接過時,還會安慰臉上帶著羞赧和遺憾表情的醫生,不要覺得不好意思,我收過很多了。

這都讓我比起同輩人來說,超齡早熟。

我在最後癌末時,辭去工作,陪伴在父親身旁,珍惜那最後的兩個月。
我感到幸運無比。

我在父親癌末、精神模糊時,看到窗外太陽出來,想說帶他出去走走,開著休旅車,到我家附近安平的海邊晃晃兜風。癌末的病人忍受著痛苦,臉上都是苦苦的,但,那天我看到,陽光穿過車窗玻璃打在他臉上,他臉上出現了我許久沒看到的笑容。

五天後,我又看到那笑容,我的父親就回去天家了。

尿布濕紙巾奶粉,是我們在照顧小孩出門遠遊時得帶的,很有意思的,也是我們照顧長輩必須勾的清單。

小時候,爸爸的朋友會說「幹嘛那麼麻煩帶小孩出去玩,他們又不會記得」,但我爸還是會帶我們去玩,爸爸總是說,「他們不記得,但我會啊」。

那麼,當父母因為病痛不太記得時,我們不也可以跟他們過去一樣,帶著父母出去走走,雖然他們不記得,但我們會呀。

TOYOTA的第一支微電影家族旅行篇,就是我和父親最後的出遊,「家族是場旅行 在一起,就是目的地」,是我的感受。

今天長照問題,已經是各個家庭都得面對的,但除了其中的苦楚外,不妨延伸去談在那負荷裡頭你會記得且在乎在意的,面對生命,誰都沒有把握的,更該好好把握。

從我個人的角度看,父親的罹癌,不也成了我理解現實的養分?不也讓我比起其他導演,更能體會夾縫世代的苦楚,更能在創作上有精彩的作品嗎?

就算我再沒天份,我只要想到要拍出我經歷的十分之一,我就給自己設下了一個還不低的標準,那,我的作品,是能有多差呢?這確實是我爸媽送我的禮物。

從企業的角度看,面對整個高齡化社會的公司,不也可以在這上面著力?

任何人,一定會有長輩,一定也會成為長輩。敏銳的你,怎麼可能錯過這個巨大的做點?

你一定可以把這設為你的ESG目標,把公司的資源投注在這一塊,因為許多人需要,你一定可以在這上頭盡一份力,並且在未來藉由恰當的方式溝通傳播這個議題,同時贏得高度的肯定與讚賞。

眼前難以照顧的,可能就是整個社會期待被回應的,要把握。

你不關心世界,世界也很難關注你
最後,讓我以這來對話。

我對父親的印象,總是安分守己,規律上下班,從不交際應酬,上班之外就在我們身旁,另一個最多的印象就是,我的父親每天看六份報紙。

我現在每天早上沖咖啡吃早餐看報紙一個半小時,幾乎就是因為我的父親。

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,只是基本門檻,理解世界,才能在世界生存。我的女兒雖然還不識字,但每天下午兩點,會自己打開網路看CDC,看疫情記者會。

另一個更積極的是,你得試著參與世界,世界才會有你的存在。

每一個企業,都得進一步關注世界,為世界盡一分力,而且這習慣越早越好。

一開始,你會以為參與公益,是在幫助別人,後來你會理解,你是在幫自己,幫自己的企業。因為公益其實是公共利益的縮稱,而公共利益是最大的利益,參與公益的過程裡,你很快就能讓組織一起理解全盤的樣貌,並且彼此養成憂患意識,甚至更棒的是,因為一起關注,你們有共同的話題,你不必擔心整家公司在一起沒話講,沒有凝聚力。

還有一個重要的機會點,當我們整天想要教部屬如何取捨,卻苦無恰當的教材時,其實,可以思考:當你面對人生巨大的問題時,取捨是當下電光火石間的事,你馬上就很清楚該如何選擇。

只是,你要等到企業遇到危機時才來思考嗎?
還是,在日常裡面對他人的苦難,並在伸出援手的同時學習?

我跟你保證,當你的夥伴願意伸出援手,當他的手在付出後收回來的同時,他手裡已經掌握了新的東西。而那東西,絕對是你給不了的,那可能是來自其他生命的勇氣,可能是來自對其他生命的憐憫,可能是你這輩子給他最好的禮物,而奇妙的是,那絕對是你用各種企業內部訓練不來的。

當代的企業,必然是個參與世界、影響世界的企業,否則,將被世界吞噬。
與其談企業價值,不如好好和你的企業坐下來談,你的企業對世界的價值。